【全员向】九幽
前文：目录
【轮回篇·章十四】
九幽上空萦绕的戾气时散时聚，仿佛透彻地了解并跟随了阎君的心情，仲堃仪平生第一次觉得分身乏术是一件多么无奈的事，他的下属、他的义兄以及他的好友同时需要他的帮助时，他该怎么抉择呢？
离魅被阎君安置在阎罗殿，与蹇宾寄身的那颗玲珑珠放于一处，阎君劝了执明很久，才让他放弃在屋内守着，想要救离魅和蹇宾不仅仅是消耗道行那么简单……甚至于，仲堃仪不确定会出什么状况，闭关是肯定的，且万不能被打扰。
“执明，你去唤黑白无常过来吧。”
执明愣了片刻，神情略有涣散，方点了点头答：“是”，后步伐不稳地去偏殿寻黑白无常了，阎君负手看着执明渐渐模糊的背影，眼里的情绪复杂。
仲堃仪叹气，依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只能留在这边，而公孙钤那边，如果他真的已经恢复，想必背阴山里的那些冤魂难不住他，就是不知公孙钤恢复了多少，仲堃仪到底不放心。
待黑白无常来了，仲堃仪命他们俩召来其余三个恶鬼，去背阴山里寻找乾笙，诸事皆妥后，仲堃仪关闭了阎罗殿的大门，任何人进不去，唯独留下了小孟在里间。
执明终日侯在阎罗殿的门前，一动不动，意志坚定地紧紧盯着，白无常日日劝他：“执明，你何苦每日里在此站着？你是离魅最看重的下属，如今他在里面治疗，神殿的事宜还有你的任务都还是要照常的呀。总不能等离魅好了，回到神殿，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还是说你信不过阎君？”
执明不答话，完全陷入另一方世界一般，如此反复了十几日，白无常不劝了，心内只道执明犯了痴念，黑无常亦是摇头道：“算了吧，个中滋味只有执明自己懂，我们哪别跟着凑热闹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白无常拍了拍肩道：“小黑呀，你还是别说话了。”，黑无常觉得很是莫名，他说的是实话，但他总是不考虑白无常善感的性子，有时候真话确实令人难受。
期间小胖也来瞧过，但他只是看了看就叹气又走了，他与执明做了几十年的朋友，自然懂得执明，因此神殿的所有事物现在皆是由他在打理，实在做不了主的，便去请黑白无常。
神不会死，即便执明不眠不休不食二十几日他依旧不会死，只是完全依靠神力，身体便会虚弱，当判官手执生死簿也来到阎罗殿门前时，观察了执明许久。
执明的头发已经完全散乱，衣衫还是那日抱着离魅来时的模样，眼神定定地盯着殿门，仿若一尊石像，判官倒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小阴差的意志力挺强。
判官翻开生死簿，看着方才新添的名字，以及他的生辰和空亡时，他的死法，判官知道阎君在遇着身边人之事总是为了寻求最好的结果而违逆天意，如今阎君大人闭关，此事来不及请示，判官只好顺从着天意。况且执明，应该不算是与阎君多亲近的人，判官这样想着，却并不知阎君与离魅的那场交易。
不知为何，当判官走近执明身边时，执明动了动，“执明，你渡第一劫的时日就快到了，还有十日。”
闻言执明双眉挑动，转过头来，说道：“渡劫？这样快么？”，原来一百年的时间这么短暂呀，执明回想起刚刚成为阴差时，刚刚见到离魅时，以及这一百年来的相处，终于明白为何世人总觉得活不够，分离是件很痛苦的事。
执明虽然知道他并非如凡人一般人死灯灭，只是渡劫，可是渡劫仍有灰飞烟灭的可能，况且看不到离魅醒转，他如何去投胎？一旦轮回，便有数十年的时间记不得离魅，数十年的时间见不到离魅。
“一百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执明，你还是回去准备吧，离魅，阎君大人不会让他有事的，你可以放心。”判官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阎罗殿的大门，仿佛能够透过门瞧见离魅。
执明现今再神情恍惚，也捕捉到了判官眼里的担忧，他和离魅也有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交情了，何况他是离魅在九幽最要好的友人，可是执明却从那抹担忧中看出了别的情绪。
“判官大人，不能拖延些时日吗？”
判官摇头道：“天意不可违。”，随后仰头望了望上空，那些萦绕的戾气在淡去，判官联想到了最近生死簿上出现的名字，这些名字都是他下意识写的，是按照规律添上的。可是这些名字，令他感到不安，就像九幽正在淡去的戾气，是否代表着阎君违逆天意而开始显现的天谴？
判官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了，而执明，摘下了颈间戴着的那块儿血玉，若有所思，十日后，他便要轮回了，来得这样突然，又来得这般不是时候，执明真的想要在九幽再呆些时日。他看了很久的阎罗殿正门，而后低下头，转过身走了，站立过的位置竟出现了深深的脚印痕迹。
未几，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阎罗殿前，停在执明站过的脚印前，纤尘不染的火纹白靴，朱紫的罩纱的长袍，额间系了双色雀羽抹额，那一双杏眼、一双长眉，竟是陵光。
陵光沉思了片刻，突然眼中染上了一丝悲伤，又似有一丝不信与不甘，最后轻轻一跃，身影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执明悻悻地走在回神殿的路上，然而却不觉走到了彼岸花海中的乾笙屋子前，待察觉过来，有人站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执明。”
执明转过身，一见眼前之人，面容很陌生，可气息很熟悉，来人一身朱紫之衣，容貌昳丽，竟与离魅不相上下。那人见执明皱眉，疑惑的模样，嗤笑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小阴差，你我间的赌约不算数了。”
“你，你是陵光！可你怎么出来了？”执明确信陵光的本体挣脱了束缚，化出了人形，他会走到这里，大概就是陵光暗中施了法。
陵光眼里有执明看不懂的情绪，恨意里还夹杂着其他，只听他言道：“仲堃仪的束缚，我迟早是会挣开的，只不过比我预计地早了些时日。”
执明大惊，总算明白陵光为何每次都不太搭理阎君，原是在养精蓄锐，那么阎君难道一早就晓得？
“你那样敌视阎君，此次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出来，不会要做什么不利阎君的事吧，如果是这样，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阻止你。”执明言罢，神情严肃地准备随时开战，却引得陵光直笑。
“哈，小阴差，你脑中想得是什么？就算我要找仲堃仪报复，也绝不是现在。你知道么，仲堃仪做阎王不过千年，按理说如今是他正强盛的时刻，并且这种强盛应该持续很久，但是现在，他却像个已到暮年的老者，所以他再也困不住我了。”
陵光一席话执明颇为不信，阎君大人可是九幽之主，怎么会像他所说在变弱？陵光瞧执明半信半疑的模样，笑道：“信不信随你，反正九幽的变化如此明显，也只有像你这种小阴差才反应迟钝。”
执明在脑中回忆了近来发生的种种事，仿佛真的有不好的预兆，况且现今阎君需要救治离魅大人，定然会耗去不少修为……执明不敢想，就像他曾经说的，除了阎君大人，谁还能做这九幽之主？
“那么，你今日引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告诉我阎君在衰弱的事实？”
“当然不是，我是想告诉你，如今我摆脱了束缚，也见到了我曾经的朋友，现在还剩一件事，乾笙。”
执明暗笑自己的糊涂，陵光的目标从来都是乾笙，“你是想知道他的下落？为什么来找我？难道我就一定知道？”
陵光叹道：“唉，你这个小阴差呀，还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和你说话也这样费劲。你别告诉我二十几天前，九幽那声巨响和红光你不知道，而且你与乾笙交情还算不错，如今我找不到他，又不想去问阎王，才想到来问你的。”
执明又在心里笑自己，跟了离魅大人一百年的时间，修为增进了，可是这脑子却没跟上。
陵光瞥了瞥执明，见他眼里的自嘲，正要说什么，他却先说了，“我的确知道乾笙的下落，那一日异象出现，他于匆忙中告诉我有邪神降于九幽，自己便向那红光处而去，你若是想找他便去背阴山哪儿吧，阎君大人已派了魑、魍、魉去寻了，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执明言罢便要走，陵光对执明颇为无奈，总觉得这小阴差太傻太蠢，竟然做上了阴差，还由离魅亲自教导，真是奇了。
“喂，小阴差，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执明闻言顿住了脚步，道：“什么秘密？”
“龙王的心头有三片逆鳞，以前我与他有过接触，他曾经说愿意用心头逆鳞去救我的那位朋友，可惜没有我的朋友没有给他机会。如果你想帮阎王的话，尽可以告诉他这番话。”
陵光说完纵身一跃，速度极快地向背阴山而去，那地方他很熟悉，当年被族人驱逐误入背阴山，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依旧坚强地在那里活了数十年。
执明还沉浸在陵光说的话中，龙王的逆鳞？真的有用么？如今阎君在闭关，这番话自然告知不到，那么，去找白无常大人吧，执明这样想着，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满怀希望，急匆匆地离开了彼岸花海。
然而执明并不晓得，龙王的逆鳞是触不得的，除非龙王自己愿意拔下，而且若是尽数拔下，龙王也便如同散尽修为，快速衰老而死。逆鳞就像神的仙骨，没了它，龙王便不再是龙王。
仲堃仪为离魅祛除部分邪气以后，又兼顾为蹇宾续魂，以保证蹇宾的灵魂可以经受轮回的痛苦，顺利转世为人。
离魅经过二十几日的治疗，邪气已祛除了大半，按照离魅的修为，应该早就清醒，只是不能动弹。然而，离魅十分平静地合着双目，没有一丝要醒转过来的迹象，仲堃仪十分费解，却也没有时间想太多。
他如此耗费自己的修为帮助蹇宾和离魅，纵然知道会大伤身体，却也顾不得许多，这一日仲堃仪累了，见蹇宾与离魅状态稳定，想着略微休息一下，遂手扶着头撑在案几上睡着了。
仲堃仪睡地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轻抚他的面庞，很温暖，很美好，仲堃仪意识随后清醒，只是没有睁眼，他已知道是小孟。直到一滴泪落在他的长睫上，仲堃仪才猛然睁眼，小孟的脸就在他面前，神情还是一样的迷茫，却暗含忧伤。
仲堃仪匆忙的扶着小孟，问道：“怎么了小孟？为何你要落泪？”，仲堃仪很怕小孟想起什么，却见小孟断断续续言道：“阎……阎君大人……你……你的……脸。”
仲堃仪一惊，取来铜镜，才知自己如今的模样竟已变成这样，鬓边生出许多银丝，皱纹不知何时爬上他的面容，竟像凡人一般在衰老，仲堃仪一时恍惚，手中铜镜滑落，发出脆生生的响声。
难怪小孟会落泪，或许他的记忆在逐渐复苏吧，而仲堃仪现在的样子，恐怕等不到小孟完全苏醒，求得他的原谅，并且仲堃仪很怕面对记忆苏醒的小孟，怕想起那段往事。
仲堃仪思虑良久，才走到小孟面前，负手而立，微微一笑，道：“小孟，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孟却一把抱住了他，仲堃仪错愕，这感觉瞬间让他忆起还是小阴差时，得到那时的阎君公孙钤赏识，逐步渡劫，与公孙钤结拜，与小孟结识，三人同理九幽的快乐时光。
“小……小孟，别这样。”仲堃仪试图去拉小孟，可是小孟死死地抱住他，不肯松手，仲堃仪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小孟的背，言道：“小孟，还记得那日在人间看得灯火吗？你想不想再看一次？”
小孟愣了愣，随即猛烈摇头，像是懂得了仲堃仪的意思，遂把他抱地更紧，仲堃仪低头，看见小孟的侧颜，撅着嘴，就像一个孩子没有得到宠爱。
仲堃仪心情大好，不管天谴是什么样的，是会剔去仙骨还是会灰飞烟灭，这一刻仲堃仪只愿沉浸于此。
可惜，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一声痛苦的长吼震动九幽，吓地小孟不知所措，更让仲堃仪大惊失色，那声长吼是……龙王的嘶鸣……
——————未完待续——————
啦啦，还有一章轮回篇就完了，终于。
评论(4)